【按:那是六年前(2014年)的1月6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召开“第十四届北大光华新年论坛”,财新会议主管张立晖要我去参加一个panel并发言。听说厉以宁也会出席这个对于光华很重要的会。我多年不见厉先生了,想到可以在会场见到他,便答应了。因为要求的发言时间很短,又是讨论形式,我只在现场做了简单准备,又即兴发挥了几句,事后没有整理。
我本是记者出身,擅长的是反复推敲文字,对演讲和发言不在行;自2010年后,又在中大担任教职,非讲不可,也知道学术的严肃性,所以,虽然自己没有太多学养,但公开发言都会写成稿件,讲毕还要修订文字,再放到博客。惜乎,这个光华管院的发言,实在是太短太匆忙了,没有做充分的事前事后的功课,所以也没有收录。
前一时期看到网上在转我那天发言的一段录相,又有人整理成文字也在转发,其中有错别字,也有不太通顺之处,这与我语速太快有关。我思之再三,觉得还是略做文字修订,整理出来,留个记录。当然,这是六年前的想法,虽然今天有需要更新之处,但考虑到保持原貌为好,我也不对此文进行补充了。请读者指正。】
——2020年3月
我谈一下媒体行业。媒体天然地应当把公共利益置于首位,它要遵循这种价值观和履行社会责任,主要靠新闻专业主义。在新闻界,大家对此比较了解,但是,在今天这个场合,需要重新讲一下这个基本认识,就是新闻不是宣传。
我刚才听到有嘉宾提到宣传两个字,我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说,新闻不是宣传,也绝不能是宣传,新闻必须有专业的机制和操守。也就是说,虽然对“新闻专业主义”的精确定义存在争议,但是,它的一些基本内涵不可否认,不可混淆。
第一,媒体必须服从公共利益;第二,媒体必须报道事实;第三,媒体作为信息流通的渠道,它要遵守一定的价值标准。在转型期的中国,这个价值标准分化得比较严重,我觉得可以采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就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第四,媒体必须服从事实这个最高权威,这与第二点有关联却又不完全是一回事。第五,媒体必须受制于专业规范。在我们这个行业,我们这样的职业人如果想尽自己的社会责任,就应该坚持基本的操守和基本的价值。
关于专业规范,内容比较多,我就不一一讲了。最基本的,大家也都能听明白的,并且现在中国媒体可以努力坚持的原则有如下几项。一是不迎合原则。人对信息存在需求,但每个人的欲望有多个层次。媒体不应提供欲望中最低层次所需要的东西,而是提供他们应该知道的内容,这就是不迎合。第二,就是现场原则。在每一次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的记者必须在现场,让记者代表公众的眼睛关注事件的进程。在路透社和汤姆森合并之后,汤姆森兄弟意识到这个现场原则的重要性,专门修改公司章程,强调在一切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记者必须在现场。第三,“防火墙原则”,媒体不能被收买,必须在内部设立一道“防火墙”,就是编辑部和经营部必须是完全隔离的,这堵墙是不可逾越的,经营部门不能对采编部门形成任何干预。当前中国的媒体遇到的最大问题是还没有真正地脱离宣传的传统;恰在此时,却不幸地陷入被收买的境地。我们遇到的压力不仅仅来自过度管制,还有财务方面的压力;我们不但看到了有偿新闻,还看到了有偿沉默,我想这是我们这个行业最大的悲哀。
因此,暂不谈中国面临的结构性问题,中国媒体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必须取得新闻专业主义的成长,由新闻记者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用专业、客观、公正的手法报道事实,让公众去判断,以维护公众的知情权。现在,在事实不完整、不清晰的情况下,公众即便花大量时间开展讨论,也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中国需要通过全社会整体的努力,利用新媒体兴起的机会,构建起适应国家现代化转型和社会治理所需要的、以新闻媒体为主体的一批稳定的、开放的、包容的、理性的平台。这样,我们就能清晰地体现媒体的追求,履行我们的社会责任,实现我们的价值。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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