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革命，当年克辛斯卡娅的那处白色三层小楼最多只会象圣彼得堡众多建造考究的老房子那样，静悄悄地保存下来。不过历史就是这样写的：1917年2月革命以后，这座沙皇尼古拉二世前女友的小楼为革命者占领，一度成了布尔什维克的总部，而且是列宁从芬兰回国后的办公室。

      后来的十月革命就是从这里出发。所以，虽然身为芭蕾舞明星的克辛斯卡娅后来去了法国，嫁了人，平平常常终其一生，她的名字还是会时常被提起，因为革命起源地正从她曾经的住所开始。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苏联即决定将这里设为国家革命历史博物馆。九十年代以来，地覆天翻、人间剧变，博物馆却保存下来，而且内容更其丰富，成了俄罗斯政治历史博物馆。

博物馆就座落在市区一处偏僻的街道，三层，内容丰富，有22个展室。展品多为俄文，但多数展室有英文简介，部分展室有英文解说，可以借来拿在手上逐一对照看过。19日下午去机场前的两小时，我在这里驻足。不懂俄文，无法细看，仍觉时间有些紧。

展览从介绍克辛斯卡娅开始，有整整一间屋子是她的照片、早年生活，甚至包括这座房子建造的草图。不过，很快进入革命，列宁的办公室出现了……我仔细看了国内战争的一个展室，讲本来仅仅控制了俄罗斯中部一小部分地区的布尔什维克如何得胜。哥萨克的反抗，西伯利亚农民的起义，还有各路白军的进发，各种势力较量之中，知识分子运作的民主联合政府的成立但非常短命，整个国家进入两级选择之中：或红或白。红战胜了白。展览包括了国内战争的大量实物、当时的报刊资料、历史地图，还有录相播放。“红歌”声声伴随着影片。

一个关于死刑的展室，记载从沙俄到苏联，处死刑的重大事件。（我想起同事肖翰，他对废止死刑多有呼吁，若有机会来此参观，恐怕要学了俄文呆上好几天。）在对于30年代斯大林大清洗的记载中，有李可夫和布哈林被押解的照片（见图）；有许多昔日的高级干部转瞬成为囚徒的对照图片。展览说，据统计，1936到1938年，苏联因大清洗将681692人处以极刑。苏联在1947年宣布废止死刑。那是二战后斯大林政权的极盛期，需要证明苏联的制度比世界上任何制度都更为先进。不过，1950年，斯大林去世前三年，死刑再度恢复。因为需要。

这期间，发生了我们中国人不十分熟悉、但对圣彼得堡人相当重要的“列宁格勒案件”。当年的列宁格勒领导人、在二战列宁格勒被围困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库兹涅佐夫（后出任联共中央书记）、罗季昂诺夫等均涉案被捕，在严刑拷打后承认有罪。此案还包括苏联二战时期真正的经济统帅沃兹涅先斯基，时任苏联的部长会议副主席。整起案件涉及列宁格勒党组织从上到下两千多人。1950年，沃兹涅先斯基、库兹涅佐夫、罗季昂诺夫等六名前高级官员人被处极刑。长监、流放者无以数计。

也是在这个博物馆，我更多地了解了在苏联之后，圣彼得堡之于莫斯科的地位。这座彼得大帝于1703年建造的城市做为首都，曾是俄罗斯繁荣昌盛和强大的象征，后在1914年一次大战期间，为使其名称更接近俄罗斯情怀更名为彼得格勒。1918年新生苏维埃将首都建在莫斯科之后，后来出任了彼得格勒首脑的季诺维也夫为提升旧都的地位，给了她一个更革命的名字：列宁格勒。列宁格勒的政治地位并未因此超越莫斯科，不过这里注定出现了一大批政治家，从昨天至今深刻地影响着苏俄的命运：季诺维也夫是众所周知的共产国际领袖，虽然他是斯大林的反对派； 1934年神秘被刺的基洛夫曾在联共党内深得口碑，被视为斯大林的可能替代者；二战后的库图涅佐夫曾经从这里进入莫斯科，在被捕前已出任联共中央书记；此外，1965年出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被认为在苏共时期认真地实行过经济改革的柯西金，还有今天担任着俄罗斯总理的普京……

这所俄罗斯政治历史博物馆展品丰富，有列宁用过的办公室，有攻克冬宫的历史照片和报道，有国内战争时期各路军队的武器和服装，还有古拉格群岛的文献、照片、回忆和囚服。博物馆有一个电视屏，参观者可以选择，了解从斯大林时期的苏联到今天不同时期的苏俄人民生活。在许多场景之下，都可听到红歌阵阵。离开时，小卖部的服务员向我推荐一套苏联时期的poster，五大册，450卢布，里面有工人阶级抢着胳臂显示力量的宣传画。我还在小卖部看到红军军帽、勋章和革命时期的邮票。显然，没有在国内偶闻“红潮如海”时那种别扭的感觉。一切已经嵌进了历史，只是在在提醒人们不能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