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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人常以本国小企业发达为自豪。其实发达的小企业需要经营模式创新,“公司出租车”既是例证

刚下飞机,就可以感觉到昆士敦那种浓郁的秋色。四周的树,近在街边的,远在山麓的,都染上了颜色,一团团的深红、金黄、墨绿,交织交映,让人赞叹小城的美色果然名不虚传。

“我叫查尔斯,欢迎来到昆士敦。”一如以往,接我们的司机穿镶金条的深色制服,举黑框白底的标牌,彬彬有礼地与我们握手,然后热情地接过了我们的行李。

32岁的查尔斯驾驶的出租车,叫“公司出租车”(Corporate Cab)。在新西兰的其他主要城市奥克兰、惠灵顿、基督城访问,我们一直由这家提供豪华车服务的公司负责机场接送。“公司出租车”,统一的标识,统一的白色福特Fairlane,统一的殷勤服务,让人印象深刻也颇为熟悉。

上车交谈了几句,方知查尔斯是本地人,过去在这个小城从事个体旅游业。他养了几匹马,工作就是把马租给游人登山,然后自己边走边讲解。位于新西兰南岛的昆士敦以其美丽的四季景色举世闻名,几万人的小镇每年有400多万游客。查尔斯觉得生意一直很好,工作也很愉快。

不久前妻子怀孕了,不宜再和他一起做“马上游”生意。查尔斯也希望工作时间更零活。于是,他卖了马,买了出租车,加入了这行,今后妻子就可以和他替换着开车了。

“我才正式开张。你们是我的第一单生意。”他有些兴奋地说。

查尔斯的兴奋之情可以理解,因为他的“新公司”开张了!在新西兰,查尔斯加盟的“公司出租车”是全国闻名的出租行业高档品牌,有独特的经营模式。这家公司目前在新西兰南北岛四个城市有分公司,总计有出租车300多辆。但绝大多数车辆都是个人投资、个人拥有,按统一的高标准提供服务,公司在各地设有调度机构负责业务调配和质量监管。表面上看,“公司出租车”与其他出租汽车公司无异,但其实并不是老板加雇员的一体化公司结构,而是300多家按合约进行特许权经营的个体小公司。新西兰人常以本国小企业发达为自豪。其实发达的小企业需要经营模式创新,“公司出租车”既是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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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盟“公司出租车”需要投资。首先得按公司要求购置同一型号品牌的豪华轿车,同时还要付出加盟费,并按统一标准加顶灯、标志和内部装修。这笔费用,以查尔斯购买新车的标准是共计14万新西兰币,相当于当地大学毕业生半年的收入。“很贵”,查尔斯说。不过在网上也可以看到少量出售“公司出租车”轿车的二手交易,一辆开过29万公里的汽车加两年合约,报价仅4万新币。

和中国某些城市的出租车公司车辆卖给司机个人的情况并不一样,新西兰的“公司出租车”经营的是新西兰国内公认的出租车高档品牌。“我们承诺,提供第一流的豪华车服务。公司所有的车辆都能比预约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指定地点,所有的司机都负责为客人打开车门,为客人搬送行李,为客人提供当天的报纸,而且确保客人下车后能够安全地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公司出租车”并不做很多广告,但查尔斯们买下车后接受集中培训一周,服务程序必须烂熟于胸。

“公司出租车”在维护和管理品牌上已经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为共享品牌,车主兼司机需要良好的个人职业记录,严格遵守合约,要统一培训,统一着装,以便于规范的、高标准的方式服务于公司的高端客户群,公司各地的分公司对此也进行着严格的内部监管。

加入“公司出租车”后,个人仍然是自负盈亏。除了为数不小的前期投入,车主兼司机每次载客收费,还须将一定比例上缴公司充当管理费。好在“公司出租车”品牌强大,享誉业界,在四城市通常握有较充分客源,其业务包括机场接送、移动办公、婚礼、个性化旅游等,预约项目很多。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的国会大厦门前的广场,我注意到几辆由当天开会的国会议员包租的出租车,也都挂着“公司出租车”的顶灯。

因此,查尔斯们只要打开车上的计价器正式上班,往往可以从当地调度那里接到任务;此外,他们也可以用公司的品牌自行开拓业务。公司通过电子系统管理单个车辆的计价器,客人或事前与公司有预约,或通过计价器上的刷卡机付费,绝大多数收费均直接进入公司再与司机们结算。个别现金付账,也可通过计价器算得一清二楚。当然,如果司机不出车或是仅将车辆用于个人私事,计价器熄灭,就不需要交钱。“公司出租车”模式是不需要车主兼司机交纳每日“车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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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市场加自由时间,成了“公司出租车”的重要特色,吸引了许多中产阶级白领加盟,进而提升和巩固了这家公司的品牌。

例如记者在奥克兰遇到的司机罗恩,已经60多岁。他一头银发,风度翩翩,见多识广,家住在奥克兰东效滨海的富裕区。当然,作为“公司出租车”的车主兼司机,罗恩服务周道殷勤,和其他人并无两样。

罗恩告诉记者,他原来经营卡车公司,退休后卖了公司,心想,做些什么呢?要多少做些事,有趣的事,同时也可以保持灵活机动。“我想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开这样的出租车更有趣呢?”于是,他加盟了“公司出租车”。

拿到新车后,罗恩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先出国度假一个月,然后再正式开张。对方说,“当然可以啦,不过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呢?你自己可以决定呀”!

“原来这工作比我想象得还好。”他说。这些年来,罗恩接待过许多客人,有议员,有外交部的贵客,还有大公司的客户。接触各种有意思的人和事,有机会待人热情、尊重别人也受到尊重,而且自由自在,在他看来,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半退休生活”了。“比如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明天去打高尔夫,我可以立即答应下来。明天就不出车了。”

“公司出租车”没有必须上班的规定,却对连续驾驶有严格管理,每人连续开车不能超过八小时,“疲劳驾驶是有风险的。”罗恩说。那天我从上午11点起用半天车,后来改变了主意要去机场,又需要延长两小时。罗恩屈指一算,自己可能工作超时,而且已经约好了回家与妻子共进晚餐。于是,他专门送我回到酒店,为我从“公司出租车”叫来另一辆车。

“罗恩,要是你走了,那辆车来不了怎么办?”我回酒店取行李时有些担心。他说,没关系,他会等着另一辆车到来。果然,10分钟后,“公司出租车”调度指派的另一辆车准时到来。

在西方世界旅行,我除了面对饭店侍者和酒店行李员,在其他场合常为要不要付小费而发愁,担心给费不当反而有损对方的人格。好在“公司出租车”的司机从来没有“小费期盼”,我和罗恩挥别自然又友好。

那回和查尔斯话别时,我说,祝他生意成功。这回和罗恩呢?我想了想,说:“祝你晚餐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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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舒立

胡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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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创办人,现任财新传媒社长,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兼职教授。 胡舒立为“全球联合之路”(UWW)全球理事会成员,同时担任路透采编顾问委员会委员,以及 国际新闻记者中心(ICFJ)顾问委员会委员。 胡舒立于 2016 年 5 月获颁普林斯顿大学荣誉法学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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